陈丹青点头，低声道：“我……我也不在乎。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。”
白珊珊抿了抿唇：“我也是。我不需要父亲，有阿娘就够了。”
陈丹朱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“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了？”
陈丹青有些好奇地问。
“刚才听训话的时候，华珍珠叫我去前面和她一起听。”
陈丹朱道：“华珍珠就是孟娴的嫂子，孟知府的新儿媳，市政司司长的女儿。”
“她找你干什么？”
陈丹朱道：“她说，她花了好大的功夫，才从差分机里找出了当年阿娘带着我们坐火车来到申城的购票信息，确定了我们的来历，又问我，知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。我问她到底发现了什么，她说，让我回家问阿娘。”
陈丹青和白珊珊对视了一眼。
“她既然有底气这样说，一定是抓住了你阿娘的什么把柄。”
白珊珊看着陈丹朱道：“丹朱姐，当年丹青刚刚出生的时候，你已经快要两岁了。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陈丹朱摇头：“记不得了。我所能回忆到的最早的记忆，是在拥挤的火车车厢里，我抱着丹青坐在阿娘怀里，对面是一个抱着一只老母鸡的妇人。丹青看上去快要死了，我一遍一遍地叫她，她还是不醒。阿娘没有奶水，拉着我走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，终于找到一只刚刚产崽的母羊，求来一碗羊奶喂了下去，才渐渐地救活过来。更早的事情，只是隐约有一个印象。似乎是有过这么一个人，但他究竟是什么样子，已经记不得了。”
陈丹青默默地抱了抱她。
“看来只有见到陈姨，事情才能见分晓。”
马车忽然停了下来。
陈丹朱撩开车帘：“到了吗？”
车夫摇头：“没到，前面路口堵住了。”
白珊珊道：“让他们散开，我们赶时间。”
车夫答应了一声，跳下车辕，挤进拥挤的人群。
“赶着时间呢，前面又堵上了。屋漏偏逢连夜雨。”
白珊珊叹道：“福无双至，祸不单行。最近咱们这些人运道一直不顺遂，等这件事情过去了，得让阿娘请几个得道法师给咱们去去晦气。”
“丹青。”
陈丹朱顺着车窗向外看去，眉头越皱越紧：“这附近……是不是阿娘常来摆摊的地方？”
陈丹青探出头去看了看，肯定地点点头：“就是这里。”
姐妹两个对视一眼，飞也似地跳下车来。
白珊珊忙跟上。
陈丹青在人群里挤开一条道路，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了最前方。
一锅打翻了的面汤、几个掀翻在地的桌子，一个哭天抢地的中年妇人。
“几位差爷，我在这里卖面十多年了，小本经营，安安分分，一点儿亏心事都没做过呀！”
陈丹青看着母亲涕泪交加的脸，看着她佝偻着身子向穿着市政司制服的官差讨饶，忽然觉得有些深重的悲伤。
这是她那个乐观强韧，斗志昂扬，一辈子都把腰板挺得笔直的母亲么？
那几个差人冷笑道：“陈氏，你好大的口气！安安分分？见了你，我才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！你这个谋害亲夫的毒妇，将你丈夫杀害了，又蒙骗你两个女儿，让她们认贼作母，将你这个杀父仇人当作母亲一般孝敬。你还摆摊卖面？你这熬的不是汤，是你丈夫的精血，卖的不是面，是你丈夫的骨肉！”
围观众人大哗，有人说，我可在她家吃了十几年的面了，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啊！也有人说，自古谋害丈夫的，无不是和奸夫合谋，杀死了苦主，两人一道远走高飞。看她那个膀大腰圆的样，原来也有奸夫么？
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。
陈丹青走到痛哭的陈莠身边，抱住了她：“阿娘，别怕。”
“没事了。”
在陈家小院里给病人看诊的卫南平忽然皱了皱眉。
他伸出手来，感受着命运的洪流涛涛而过。
陈丹青……做了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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