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乐坊一楼共有三个茅厕, 刘三郎给他指了最近的一个。
绕过几张掷骰子猜大小的方桌，有个小小的暗门，就是茅厕了。因为和酒馆离得近, 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, 都是喝酒喝得膀胱肿胀的男人。
好在男人放水放得快，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卫南平。
他闪身进了一个隔间，将门从里面反锁，从袖子里掏出用熟了的那枚铜钱, 夹在指缝间来回抛掷，占卜着博乐坊一楼和地下的构造。
成为赤元真人已经有段时日了, 他对自己的力量越来越熟悉。三次抛掷之间, 就已经掌握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。
想要进入机房,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, 就是陈丹青的老师出来的那条路。进入那扇门, 再穿过一条通向地下的长长台阶，台阶的尽头就是机房的大门。
不幸的是, 台阶两旁和机房的大门外都把守着数名手持蒸汽步/枪的守卫，一旦发现有人闯入，当场击毙。
看来这家赌场的老板后台很硬啊, 居然能弄得到这种管制品。
即使在在正规军队里，可以连发扫射的蒸汽步/枪也是绝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。
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, 居然想在空间狭小的地下通道里使用这种东西。
也不怕误伤了队友和自己……
卫南平在心里嘀咕着。
这条路明显走不通。除非他使用穿墙术直接出现在机房内，否则一旦被通道里的守卫发现, 跑不了一个做筛子的结局。
如果直接出现在机房里, 他又不好和陈丹青解释。
卫南平思考了一会儿, 决定不走大道, 直接从通风管道里爬进去。
机房的通风管道极其狭窄, 刚好容不下一人爬行。好在卫南平是赤元真人，能使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收缩弯折，惊险万分地爬过狭长的通风管道。
如果真的卡住了，我就直接穿墙……
卫南平想。
他趴在通风管道里，再次占卜了一下陈丹青的位置，向她的方向又爬了十几米，眼前终于出现了些微的光亮。
那是机房里的煤气灯的光芒。
他轻轻地敲了敲通风管道的盖子。
正蹲在差分机前百无聊赖地等待的陈丹青快速站起，跑到通风管道出口前。
卫南平从里面将盖子顶开，两手支撑着自己从管道里爬出来，落在地上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陈丹青道：“咱们只剩下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了。”
卫南平沉静地道：“足够了。”
他将归阳师兄的命纸从怀里取出，递给陈丹青：“我看兄长运行过它，所需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。”
“除了运行之外，我还得打印数据、整理机器、恢复原样……”
陈丹青拿着命纸，一路小跑，来到差分机的输入口前：“还好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已经把要交给老师的数据编完了。”
卫南平跟在她身后，看着她打开绸缎包裹，草草地点了一遍命纸，就将一沓命纸都塞进了输入口内。
“我们今天能得到结果么？”
他问陈丹青：“我之前看见兄长运行过一遍这个程序，并没有得到可以辨认的结果，只得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墨点，鬼画符也似。”
“如果它顺利运行了的话，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可以辨认的。”
陈丹青道：“你兄长之所以会得到一堆墨点，是因为他舍弃了程序里的转译模块。但这台差分机自带转译功能。”
她扳下了操纵杆，差分机被启动，齿轮无声地运转了起来。
“刚上过油。”
她有些自豪地道：“我亲手上的。他们这台差分机平常使用的频率太高了，也疏于保养，齿轮间很容易产生锈蚀。用酸性清洗剂清洗之后再涂上保护油，就不会那么容易生锈。”
倒是比我师兄的那几台差分机好很多。
卫南平想。
他虽然一心扑在研究上，视机器如命，却并没有用心去保养那些机器，还喜欢运行一些超出机器计算能力的程序。用坏了就换一台，反正真一观有得是钱。
“等等。”
陈丹青皱了皱眉：“出结果了。”
卫南平有些惊讶。
这才多长时间？不过数息！
“怎么会这么快？”
陈丹青喃喃：“运行失败了？”
齿轮的转速减慢了，与差分机相连的竖针打印机哒哒作响，显然是在打印结果。
卫南平和陈丹青同时冲过去，将打印出的结果一把扯过来。
扭曲、混沌、无法辨认的字符。
占据了整张书写规格的打印纸，像是有人狂躁而急切地握着笔想在纸上写下什么，却过于忙乱，只在纸上留下了不可辨认的墨点。
陈丹青皱眉：“不对，即使是尚未转译的乱码，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。”
打印机指针的“哒哒”声并没有停下来。
“还没有打印完。”
卫南平道。
陈丹青转过头去，取出了第二份打印的结果。
依旧是狂乱的墨迹，但比之前的那张规整些许。
打印机还在打印第三张，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
卫南平和陈丹青一起沉默了，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张结果。
一张又一张的结果被打印出来，墨迹依然狂躁扭曲，却渐渐能大概看出个字模样来。
终于，陈丹青拿着第十八张结果，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，轻声道：“你看这一团墨迹，像不像两个字——救我？”
卫南平眼神一凝。
她话音刚落，差分机猛地停顿了一瞬，接着，像是终于醒悟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一样，飞速运转了起来，打印机的指针疯狂地上下运动，一张接一张地吐出打印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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