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, 程牢回学校上课。
课间休息时, 温世问起第一次打工的感受，程牢说：“挺好的。”
温世问：“挣了多少钱？”
程牢说：“两百。”
温世说：“我那一百块你就先别给我了, 你给群主发个两百块的红包，让他给你介绍一份家教的工作吧，挣钱多还没那么辛苦。”
程牢十分感动：“谢谢你, 温世。”
温世说：“你不用谢我, 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。哎，你听说了吗？陈曦退学了。”
程牢一愣：“什么？”
“你不知道啊？我也是刚听说，他周末的时候办的退学手续, 宿舍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搬走了。”温世蓦地压低声音：“你知道他为什么退学吗？”
程牢有些机械地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温世小声说：“听说是和已婚男老师乱搞, 被学校发现了, 名义上说是退学，实际上是被开除了。”
程牢耳朵里嗡嗡响, 没来由地烦躁起来。
温世自顾自地继续说：“同学们都怀疑那个已婚男老师是咱们班主任郁家林, 听说有同学撞见陈曦衣衫不整地从郁家林办公室里出来。”
程牢说：“这种没有事实根据的谣言不过是捕风捉影。”
温世却不这么想：“咱们学校的已婚男老师，百分之九十都是四十岁往上的老男人, 发福的发福，谢顶的谢顶, 陈曦又是个眼缝里不夹人的，也就只有一个英俊潇洒的郁家林能入他的眼，他不勾搭郁家林勾搭谁啊？你说是不是？”
程牢沉默两秒, 说：“我不知道。别说这个了, 跟我们也没关系。”
“怎么跟我们没关系？”温世不以为然地说：“如果跟陈曦乱搞的老师真的是郁家林, 你以为学校会放着不管吗？到时候咱们班在京大可就要臭名远扬了。如果再闹得大一点，恐怕学校的声誉都要受损。”
程牢不关心班级的名声，更不关心学校的声誉。
他在想陈曦。
明明很讨厌他的，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他，程牢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。
谁能想到，竟真的被温世一语成谶。
这件事真的闹大了，而且闹得非常大。
那是三天后的一个早晨。
雨已经稀里哗啦下了一整晚，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，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。
凌度已经上班去了，程牢上午没课，便在家里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。
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听得他莫名烦躁，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，让电视的声音盖住雨声。
电视里正在播早间新闻。
女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却没什么感情：“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，一辆小轿车冲进了护城河，车里两名男子溺水身亡，到底是交通事故还是另有隐情，让我们一起来看现场记者发回的报道。”
程牢并不喜欢看这样的新闻，正要换台，抬起的手却忽然顿住了。
他听到电视里的人说：“……据调查，溺亡的两名男子是师生关系，老师郁某是京华大学金融系的一名副教授，现年三十二岁，而学生陈某则刚满二十岁……”
程牢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。
师生，郁某，陈某，京大金融系……不是郁家林和陈曦又会是谁？
可是……这怎么可能呢？这怎么可能呢？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？
程牢想找个人问问，可他不知道该问谁，最后打给了温世。
电话一接通，就听温世说：“叶稣，你看新闻了吗？”
程牢张了好几次嘴，才找回声音：“刚看过……”
温世说：“新闻里提到的郁某和陈某，就是郁家林和陈曦，他们俩殉情自杀了！”
程牢难以置信：“自……自杀？”
温世说：“对呀，学校都炸锅了，校门口围满了记者，警察都来了。”
程牢嘴里苦得厉害：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？”
“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，不过学校论坛上有一个帖子，发了事情大致的经过，我看了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。”温世说：“帖子里说，郁家林和陈曦的关系被郁家林的老婆发现了，他老婆闹着要捅到校领导那儿去，陈曦为了保住郁家林的前途，答应他老婆和郁家林分手，然后退学，陈曦也确实这么做了，谁知道郁家林他老婆还是把事儿捅到校领导那儿了，郁家林被辞退，陈曦觉得郁家林他老婆言而无信，于是把之前他和郁家林上床的视频发给了郁家林的老婆，成心恶心她报复她。郁家林他老婆已经怀孕八个月了，这个刺激实在太猛，刺激得她早产了，哪想到又难产，最后孩子没生出来，一尸两命。郁家林事业毁了，家没了，陈曦是个孤儿，一无所有，两个人都走到了穷途末路，所以……所以才会选择自杀。”
程牢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，这应该是一个梦。
他攥紧拳头，指甲嵌进皮肉里，有尖锐的痛感。
他竟然觉得心痛，为了两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。
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吗？
他们完全可以找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——不，就算他们这么做了，那个难产而死的女人，还有那个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，会成为他们永远地噩梦，让他们这辈子都活不安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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