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要，不要烧我。”唐青面色苍白地从睡梦里惊醒，双手因为紧张而紧握起来，僵直的肩膀甚至有些抽搐。她哆嗦着嘴唇，额间冒出了些许细小的汗珠，像是在梦里被人卡住喉咙，她感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。
或许是感到被子的掀动，戚安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，看到原本躺在身侧的人坐起了身，意识瞬间复苏：“小青？”
说着，他在黑暗里摸索到了唐青的手，冰凉凉的，不知道已经这样在夜里坐了多久。抓着她的手，戚安把她拉到怀里，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僵硬，他不禁皱眉：“怎么了这是，做噩梦了？”
说着，嘴唇在怀里人的额上贴了几下，腾出一只手来轻抚她的头发：“别怕，只是梦而已，我在呢。”
之前发愣的时候，不觉得冷，这会儿被拥进温暖的怀抱，唐青不禁打了个寒颤，神志慢慢清醒，她把头埋进戚安的怀里，什么都没说，转过身双手环住自己的丈夫，空落落的心仿佛有了寄托，悬在空中的恐慌有了回落的地方。
戚安轻呼了口气，把怀里的妻子抱的更紧，拉过被子，裹住两人。
好久没见到小姑娘这么撒娇的样子，有些好笑：“做了什么梦，害怕成这样？”
“才不是被噩梦吓到了，还有，我没害怕。”
“嗯，可不是吗，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姐姐，半夜怎么会被噩梦吓得睡不着，那刚刚一个人坐着在沉思吗？”
“对，那是在思考，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。”
“好，那我们伟大的青思想家，刚刚在想什么？”
“额，在思考宇宙的奥秘，人类生死的命运。”
黑暗里传来低沉的轻笑声。
“所以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噩梦？”
“我……我忘了。”
低沉的轻笑声爆炸成哈哈大笑。
啊……
被揍了之后，戚安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嘲笑唐青，当然也不敢打回去。只有拿出自己的杀手锏。
哈哈哈，不要……不要碰那里，唐青想要抓住那只捣乱的手。
恼羞成怒就开始挠痒痒的人。哼。唾弃他。
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唐青，不知不觉地摆脱了刚刚的噩梦。
戚安更是身体力行地让她忽略掉周围的一切，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身体上的感受。
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，唐青重新被窝，温暖的气息让她昏昏欲睡，意识隐约地想起之前的噩梦，但那一缕思绪很快就随着睡意消弭了。
是什么样的噩梦呢？
漫天的火光，周围被喧嚣的吼声充斥，被火焚烧得不断想痛呼，用尽全力试图逃脱，却发现无形中，总有股力量把自己引向火焰。
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，戚安问起噩梦的时候，唐青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。可能是这种莫须有的梦，没必要复述出来；也可能是太害怕，害怕某种预兆一旦被说出，就会像恶魔被召唤出来。
虽然当下噩梦的阴影散去了，但接下来的几天里，唐青都提不起力气。梦到的故事情节渐渐模糊，但是有种恐慌的情绪，像看不到的鬼魂一样萦绕在心头，偶尔就会冒出来。
“小晨，你在烧什么，怎么烟这么大？”唐青刚走进厨房，就被一股烟呛得不停咳嗽。灶上的大锅上不断地冒出白雾，整个厨房被熏成人间幻境。
“在烧热水，家里的热水瓶还没灌满呢。”唐晨说着，便站起身取桌上的空热水瓶。
“咦，这几天家里的碳用得很省吗？怎么还有这么多，感觉都没动过？”唐青扫过墙角高高堆起的碳堆，“是不是戚安这几天刚买过？”
跨过碳堆，唐青也拿起一个空热水瓶去装水：“我跟你一起装水，快一点。” 这烟再冒起来，隔壁邻居估计都以为家里着火了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唐青颤抖着翻开手边的书册，“天呐，《莎娜》的中译本，你哪里来的。”手里的书早就已经面目全非，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不翼而飞，第二部分也只剩下四章，唐青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要倒流了：这个年代，能有一本《莎娜》，简直不可思议。
怀着一丝希冀得往火堆那里看，一片黑漆漆的烟灰里，燃烧着几团纸。唐青鼓起勇气拿火钳夹过这几团纸，迅速把火扑灭。
那团被烧去大半的纸，正是《莎娜》的第一部分的最后一章。
心痛到无法呼吸。
唐青咬着牙：“唐小晨，这本书你从哪里顺来的？顺就顺来了，你还烧了！天呐，你竟然把这本书烧了。”
果然噩梦是种预兆。
“我的心爱，就这么被烧了，竟然就这么被烧了。”唐青紧抓着手里的书，“这么难得的线装本。”
唐青望着那团已经烧灭黑色的烟灰，几欲落泪：我的美人，我的最爱，我盼了你这么久，结果才遇到，就已经失去了。
两辈子以来，《莎娜》都是唐青最爱的一本书。也是20世纪最具有人文情怀的著作。女主角是家族耗尽心血培育的贵族少女，她的出生，连当时的枢机主教皮特-本博都专程写诗庆贺，教母是维多利亚-科罗娜——传说中米卡朗其罗神秘的情人。
唐青最爱的不是书中情节。对于主角坎坷不平，爱恨交织的一生，她感慨。但真正让她钦佩的是，书中对于天主教、对科技、以及对于一切让人有所寄托的超验性存在的跨时代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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