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。
长乐撑着头在一盏油灯前发呆，点翠在帮她将头上的饰品都小心的摘下来放好，毕竟殿下浑身上下的饰品都是一等一的金贵，就跟她人那般，要好生对待。
长乐闷闷不乐的透过窗棂去看山林间的雨景，有种梦回青年的感觉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场暴雨里。
周玉死了六年。
她也跟着疯了六年。
之前有李天仁的溺爱，让她在皇城里横行无忌，眼下她什么也没有，那点可怜的血脉亲情，在皇权面前碎得渣一样。
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啊。
笃笃笃——
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蝶诗看了一眼长乐，后者微微颔首。
蝶诗将门拉开，门外就是谢昭一张清隽又冷漠的脸，他对其他人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。
他侧身进入屋子，手上提着一篮子的糕点。
长乐有些吃惊的看着桌面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糕点，还有她之前说好吃的‘美人笑’。
长乐问道：“你去将厨子都绑到山上来了吗？”
谢昭含笑摇了摇头，“这里的厨具跟不上糕点的制作要求，短时间再重新布置一下厨房来不及了，你喜欢吃我走的时候就给望京楼递了信，让他们每两日差人上来送一次糕点。”
长乐心里忽然暖暖的，在这寂静的深夜里，心里那个空洞洞的情感缺口忽然有了一层薄膜。
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
谢昭坐到了她的对面，随口说道：“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啊.......”
长乐吓了一跳，这谢昭不会是疯魔了吧？自己对他不是打就是骂，还好？
长乐偏过了头，“我对你不好。”
谢昭没吭声，他从精致的食盒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糕点递给长乐，“你又在想你那没用的皇兄么？”
长乐接过了糕点，闷闷的点了一下头，“他忽然对我发这么大脾气，我觉得好生奇怪。”
谢昭冷笑一声，他昨日听夜半的汇报，已经将事情脉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多半就是那西域人的问题。
李天仁心肠软，又多疑又敏感，眼下正是跟世家宣战的时机，从旁边来个人将长乐那莫须有的命数挖出来，再随意讽刺几句，他不发火才怪。
说起跟世家的宣战，谢昭的眼睛眯了眯。
长安城还是乱啊。
长乐看出了谢昭在神游，她用脚踢了一下谢昭，问道：“你在想什么？”
谢昭闷声道：“没事，想一些无聊的蛆虫罢了。”
“公孙公子。”点翠看着门口如是叫道。
长乐回头，就看见公孙羽愤恨的盯着谢昭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。
“公孙，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呢。我一上山你就来了，你那黑市缺了主人不会乱么？”
公孙坐在了方桌子的中间，正好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。
“不会乱的，有人替我看着他们。”公孙羽转头看向谢昭，“谢昭，你没事就跟着楚楚干嘛？这大半夜你跑人家闺房来，你不要清誉她还要呢！”
长乐扶额，这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气焰实在是太明显。
谢昭不答反问：“那你来长乐闺房做什么？你好意思说我？”
公孙羽：“我当然要看着你了！谁知道你会对我们家楚楚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。”
长乐失笑，“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剑拔弩张，一见面就要干架干什么呀！”
两人均是将头偏开，冷哼一声。
公孙羽闷声道：“我跟谢昭，这里只能留一个。我也算这里的半个主人，那就让谢昭滚吧，好歹是朝廷正二品大员，说跑就跑，你还有一点责任跟担当么？”
谢昭勾唇恶劣一笑，“朝廷哪有楚楚重要，对吧，公孙？”
公孙羽想也不想就答道：“那是。”可转念一想，谢昭不是在给自己挖坑么？
“你——”
他拍案就起。
谢昭扬了扬下巴，对他展开宣战，他也十分同意这山里头他们二人只能留一人的说法。
谢昭：“我们来赌一把吧，明日卯时三刻在华山顶集合，然后进行围猎，看谁最后获得的猎物多，谁就留下来，让楚楚每日都吃上新鲜的肉。”
公孙羽从小被公孙将军抱在战场长大，骑射功夫是经过了沙场历练的，格斗打不赢谢昭这个市井出身的流氓，但是骑射他有把握让谢昭吃瘪，当即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。
“卯时三刻，迟到是狗。”
谢昭颔首，轻轻道：“知道了，滚吧。”
公孙羽冷眼扫过谢昭然后大步离去。
长乐不由得失笑：“你们真是小孩子啊，还分个输赢，啧啧啧。”
谢昭也起身准备离开了，为明日的卯时三刻做准备。
“公孙羽逼我的。”
-
卯时三刻。
华山顶峰。
这一次长乐专门拉来了清云道人跟自己一起当裁判，也顺便看好戏了。
长乐只见过谢昭骑马狂奔的样子，没有见过他骑射的功夫，但公孙羽她是知道的，这一场争端，有点看头。
长乐专门让点翠做了一个小口哨，然后站在大岩石上，挥动着手臂，“三二一！”
“开始！”
随着哨声，二人如同离弦的弓箭一样，打马飞快的跑进了树林。
“这两人莫不是在比速度吧......”
长乐坐在太师椅上，眯着眼假寐。
清云道人知道今日要吃瓜，早早的就带好了装备。
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套茶具，旁边是一个架起来的铁壶，下面放着一盏灯，正在烧热水。
他还带了一些瓜果小零嘴，手边还放了一本长安城最近流行的话本子《窦娥冤》。
这边煮茶的气息太香，又不断有果脯的味道传来，长乐不禁睁开了眼。
就看到她尊敬的师尊正靠在太师椅上，左边端着一个剑盏，右手拿着一个话本子.......
长乐也学着他的样子，边品茶边看话本。
师徒二人有时候会对一些情节捶腿叹息，又有时候捧腹大笑。
夜半跟三更还有陈管家、点翠、蝶诗守在他们二人的身后，皆是一副淡漠的表情。
师出同门。
此言不虚。
长乐伸了个懒腰，又看了一眼天色，“师尊，你说他们谁会赢？”
清云道人对她神秘一笑，“看天意咯。”
很快远方就传来马蹄重重的踏过地面的声音，然后一道高大单薄的身影由远及近。
长乐漂亮的凤眸眯了眯，“谢昭回来了。”
点翠惊喜的叫道：“公孙公子也回来了！”
他们自然是知道谢昭跟公孙羽的赌注的，而两边的下人都盼着自己的主子能赢，只有长乐这边，蝶诗站中立，点翠疯狂站队公孙羽。
长乐偏头看了一眼激动的点翠。
“公孙羽是不是暗地里收买你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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